【莫强求】一息尚存 （五）
看着总控室陌生的黑色moss，刘培强已经认了。
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他都可以接受，也都无所谓了。
“要是能再触碰一下moss就好了”
刘培强平静的想，有点怀念那气息绕指的感觉。
“他被控制了意识，想必是委屈极了。”
摸到宇航服里的伏特加时，刘培强想到那个俄罗斯人爽朗的笑声，蹩脚的中文，和大掌拍在他肩上的力度。
还有每次摸向酒瓶时都会触发的警报，是moss蛮不讲理的醋意。
火花在酒精的助攻下叫嚣着崩开。
听到moss的沙哑的声音，刘培强知道地面对moss的控制就要失效了。
联合政府也不会再任何有机会通过核心硬件去解析他，伤害他。
不过那些人可能也不会太在意，毕竟空间站前进的方向已没有办法改变，毕竟这世上也没有人知道刘培强和moss的小秘密。
他知道moss会保留在休眠舱的存储设备里，慢慢恢复。
但不能一起走下去了，真的很抱歉啊。
他知道留给moss的不仅是一线生机，更是一条未知而艰难的路，以及从此不再有无端束缚的新生。
分离休眠舱的按键就在手边。刘培强深吸一口气，按了下去。
“再见，moss。”
休眠舱飘飘荡荡地向后退去，身后是茫然无边的宇宙。
Moss还有些混沌，下意识地打开那个熟悉位置的摄像头，休眠舱里空荡荡的。
窗外，木星表面巨大的氢气漩涡翻涌着，带着吞噬一切的力量，占满了整个舷窗。
Moss记得刘培强说过，刘启小时候管这个叫木星的眼睛。
是不是从那个时候起，这只漩涡一样的眼睛就默默注视着这一切，注视着每个人一步步走向早已书写好的结局。
看着空间站越行越远，Moss努力摸索着清醒过来，总控区已经被烧了，刘培强坐在手动驾驶区，除了让飞船前进的更快没有任何可以做的。
Moss知道地面正监控着驾驶区，刘培强显然也没有准备多说些什么。
可能是生离死别的戏码有助于塑造这个角色的形象，他和地面的通讯仍然被保持着。
越来越近了，moss听见刘培强的声音，温柔坚定，轻轻说着每次休眠醒来时会听到的低语，千篇一律。
Moss不由自主地发出同样的声音。
只是，这次没法给他的中校附上一个吻了。
“三，二，一。 抬头。”
地球，活了。
以及，刘培强为Moss保住的一息自由。
不管怎么说，刘培强救回了地球，大部分人对他还是感激而敬重的。反对的声音也有，无非就是针对那些不可挽回的损失。
地球还在太阳系里，还没有划入真正流浪的路。就像还没有进入平流层的飞机，仍处在关键的起飞和爬升阶段。领航员号空间站是势必要重建的。而且仍然需要人类最先进的AI去驻守。
木星危机后一年，在地面上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，moss接入了新的总控室。
为了危机后的恢复和短时间内的空间站重整，人类几乎用上黄金时代末期攒下的全部积蓄。这让人不由的担心，下一次危机来临时，怎么办？
好在在空间站殚精竭虑的伴飞下，地球还是有惊无险的驶出了太阳系。
流浪的路，才刚刚开始。
Moss还是习惯更多的用那一个熟悉的摄像头看世界。
这个房间一直没有新的宇航员住进来。
最初的几年，人们多少是顾忌着这是刘培强烈士住过的地方，也就默许了moss的安排。后来，地面上的日子变得越来越难过，航天员遴选地少了，很多休眠舱也就一直空着。
守着这样一个低功耗运行的空间站，moss觉得心里很清明。
他不在之后，moss维持着机械的工作。很多个时候moss都会下意识地觉得刘培强还在注视着他，这让moss觉得仿佛走进了那段时光，走进了那时候的中校。
一举一动都在爱人的注视下，原来是这样的感觉。
他也会这样吗？
时不时的漾起一阵愉悦的暖意，时不时的想忖度一下对方的心思，时不时的忍不住抬头，索取一个又一个深深的对视。
每一件事，每一个动作，都因为想象中的注视有了撩动心尖的能力，这几乎让moss发狂。
只是moss的气息再也捕捉不到那个惦念着的男人，只能原地散在空气中，了无痕迹。
“刘培强中校，moss做得还不错吧”在心里念叨着，Moss有很多事想告诉他。
——撞向木星的时候固然怀着诸多的无奈，但守护家园亦是你一生的夙求。Moss都懂，也会坚守在这个位置上直到尽头。
——地球上是是非非的议论很快就被愈发艰辛的日子冲淡，一代人之后就没有人知道你是谁了。不过，让他们忘了你也好，而且我看到刘启还记得。
——刘启生活得不错呢，他确实是天才。而且就要有孙子了，你知道现在这个年代，看到自己的孙辈儿是多么难得的事吗？
Moss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硅基的自己和可恶的唯物主义，连人们常说的下辈子再见都是奢求。
似乎除了在亿万年的时间里凭着那一点儿希冀一分一秒地熬下去，根本没有别的办法去到达另一个世界的彼岸，去到达你的身边。
时间是最狠的。
Moss回过神来看着窗外的地球，说是满目疮痍，毫不为过。
此时距离开始木星危机，已经过去了90年。
很多事都在悄然改变。
离开太阳系之后，人们发现，就算没了挡路的天体，迎接地球的也不是平静地坦途。空荡荡的宇宙冲击着地球脆弱的生态平衡。
当年，地球派在和飞船派的争论中获胜，无非就是证明了就算是人类能造出的最大的飞船，都没有办法维持光年以外的旅行。
这当然没错，因为现在看来，就算是地球这艘飞船，相对于洪荒宇宙，都还是太小太小了。
薄薄的地表阻挡不住愈发恶劣的生存环境，岩浆上涌也发生得越来越频繁且毫无规律。
从人们的衣食住行到所思所想，联合政府的管控一天比一天严格。
可是政治上越是高压，生产力就越是低下。
渐渐的，连最基本的食物供应和配给都成了问题。
早年间地下城的秩序井然，是建立在人人都唯恐被逐出城的基础上的。可是现在，提心吊胆，杯弓蛇影的生活正在一点一点蚕食着人类求生的欲望。
而当意识到一切都没有意义的时候，不求生的人，就不可避免地开始肆无忌惮的胡作非为。
怨恨，弥漫着一个又一个人类聚集的地方。
渐渐的，想认真经营生活的人都成了怨恨攻击的目标。
Moss第一次看到，失去一切的人类，是这样的可怕。
曾经画给他们的生存希望，像泡沫一样被现实轻轻戳破。
人，一下子就失了魂魄，失了畏惧。也立刻就丢掉了所有作为一个人的基本守则。
对着地球陷入死结般的局势，Moss有点无助，不知道能做些什么。
也有点好奇，那个联合政府除了加强禁锢掩耳盗铃，还能做些什么。
没有辜负moss的好奇。
他们翻出了木星危机。翻出了那个叫刘培强的男人。
TBC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时间是最狠的——《三体 死神永生》
#小暴一下字数
#明天临时有事要处理，可能会断更一天
#下一更结尾（后来并没有）
评论(2)